第31章 新隆为什么要逃（1 / 1）

株式会社里的中式食堂与学校餐厅大致相似，气氛却少了学生时代的热闹。

同事们依旧相互闲聊，但话题点到为止，毕竟这里仍是工作场所，这点常识是读不懂气氛的影山茂夫也明白的。

身为新进实习生，他打了菜后选了个边角位置坐下，动作一如既往地规矩拘谨，与周遭氛围格格不入，仿佛还是个中学生。

他望着碗边摆放整齐的筷子，回忆起四年前的那天，小手面酮的那双筷子也是那样安静地躺在汤碗边，汤碗冒着热呼呼的白烟。

面馆灯光温暖明亮，仿和室的拉门隔绝了城市的喧嚣。

影山茂夫吃完拉面，将筷子整齐地放回碗边，说出口的那句话，还带着拉面的余温——【灵幻师匠，我喜欢你，请和我交往吧。】

他仍记得话语落下时，静默带来的剧烈震荡，以及——师匠脸上的表情。

那是一个覆水难收的瞬间：他鼓足勇气，将心底的真话倾吐而出。

他说自己喜欢他很久了，那不只是单纯的憧憬，而是希望未来的日子都能与对方共度。

茂夫记得灵幻的眼眸中，那短暂而惊慌的一缕失神，以及师匠圆滑地说出【我得回家想想】之后，突如其来的僵硬沉默。

答案，没有来得及听到。

灵幻师匠离开了调味市。

这不是几天的散心之旅，而是关闭了灵能相谈所、住所退租——整个人消失在茂夫所知的任何角落。

那感觉，就像是回到最上启示的世界里，从未与灵幻新隆相遇过。

灵幻不告而别的四年里，影山茂夫经历了从错愕、难过、愤怒到最终接受的心路历程。

被拒绝的痛苦确实存在，但更多的是不解与心疼。

他明白师匠并非无动于衷，明明在那场飓风告白、十指交扣之后，两人互视的眼神已日渐焦灼。

他本想去寻找灵幻新隆，但弟弟律和小酒窝极力劝阻。茂夫最终只能转变心态，对自己说：【没关系，不管多久，我会等你。】

时间缓缓流逝，影山茂夫从高中生变成了大三生。

因缘际会，这次学校的实习课程将他分配到了浅桐企业。

第一天，他就在公司里遇见了美乃莉，那个紫发的女孩。

尽管时隔多年，大家的样貌都有所成长，但浅桐美乃莉似乎一眼就认出了他，频频缠着茂夫，以至于周遭开始传出一些闲言碎语，说他是美乃莉的恋人，是个【空降部队】。

更令人震惊的是，他被分配到的单位，课长竟然是——师匠！

茂夫从师匠震惊的眼神中看出，他事先并不知道自己会来这里。

灵幻很快恢复镇定，只说了一句：【第一次见面，幸会了。】随即便匆匆离去，留下久久无法回神的茂夫，望着他的背影发呆。

层层心事与眼前的现实紧密相缠，突如其来的冲击让茂夫将脸埋进手掌，试图让午间这一丝清闲，把疼痛磨成可以负荷的灰烬。

他下意识地抬起头，发现身边已围了一群人。五个人，有男有女，他都不认识，也不是他目前所在的部门，而且脸上都写满了不怀好意。

【你到底是什么身份？】带头的是位戴眼镜的男子，他双手插腰，语气毫不客气。

【我是什么身份……我是新来的实习生。】茂夫一脸不明所以。

另一个靠得较近的女子推了推影山茂夫的肩膀。【少装糊涂，我们问的是你跟社长千金是什么关系？】

被女生碰触到的茂夫石化了十秒，才缓缓地回答：【我并不是浅桐同学的谁。】

不过，这特别的称谓还是引起了几人的注意。

【别以为自己是空降就目中无人，我们这里是看工作能力的，同事不会给你任何礼遇。】带头的人说完，猛地一拍餐桌，所有人全都瞪着他，气势果然逼人。

影山茂夫这才明白对方是想给他下马威。

可是……虽然他读懂了这些恶意，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。

这些人际纠纷，就算他是超能力者也无能为力，大学里更没教过。

如果是灵幻师匠的话，一定会有办法处理的吧！但师匠……师匠已经不想和自己再有任何瓜葛了。他早上摆明了就是一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。

影山茂夫的沉默与天生面瘫的表情，只让来找碴的人以为他不屑回话。

刚才推他肩膀的人又抓住他的手臂。

【你好嚣张啊，以为有靠山就目中无人吗？】那人举起了手，看来想要打人。

茂夫下意识地瞇起眼，准备承受这一击，但那记耳光被一个熟悉的声音给拦了下来。

【你们要是打算吃饭就快点坐下来，若是不饿，那么就快点走开！】

【灵幻课长！】对方人马全都身形一凛，表情马上变成敬畏。看来灵幻新隆在这里的声望也不低。

【找我有事？】灵幻新隆将餐盘放在影山对面，目光扫过那群找麻烦的人。

【呃……没事，您慢用。】对方只得悻悻然地离开。

茂夫看着灵幻坐下，一颗心慌乱到不知该做何反应。他的出现究竟是刚好还是刻意？无论如何，师匠又再次解救了他。

师匠，你真的不喜欢我吗？他在心中默问。

【坐下。】他没有看向茂夫，只以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说道，然后继续吃饭。

他赶紧坐下，手指紧张地捏着手指，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
【吃饭。】

他又赶紧拿起碗筷，小口小口地吃着。吃到一半，才轻声道：【师匠，谢谢你。】

灵幻停顿了一下，才又动筷。在那之前，先低声叹息：【看起来当社长千金的男朋友并不轻松……】

影山茂夫的碗筷忽地跌落在餐桌上，他瞪大了眼眸看着灵幻，仿佛有道不尽的话语想对他倾诉。

望着茂夫的唇微微张合，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，灵幻新隆却留意到四周的人都开始看向这边。

他二话不说，拿起自己的餐盘放到回收处，脚步飞快地走离餐厅。

【师匠，请你听我说……】龙套的声音伴随着跑步声自身后传来。

他居然追了出来？天晓得公司内部又会传出多少流言蜚语，这对他有多不利。

所幸周围无人，灵幻停下脚步，反手抓住影山茂夫的手，走进一间空置不用的储藏室。

谨慎地锁上门后，霸气地将他抵在墙上。

【别再跟着我了！】他用最严厉的语气说道。

【我不是社长千金的男朋友。师匠听我解释好吗？】他的声音透着一丝委屈。

【别再叫我师匠了，我不再是你的师匠了。】

这句话刺激了茂夫，他的头发飘了起来，露出细细的眉毛，以及那固执的双眸。

灵幻新隆太清楚这个状况了。

【龙（Mo）……影山君冷静点，超能力溢出来了！】

为什么、为什么？

影山茂夫的大脑在嘶吼。

我到底做错了什么？

为什么不再是我的师匠了？

是因为我不该喜欢上你吗？

还是你只把我当成一个孩子……

但是，你忘了吗？你亲口说过，我已经成长了！

弟子突然反扑，师匠被他逼得节节后退，与先前完全颠倒。

灵幻新隆此刻被影山茂夫【壁咚】在墙上，狡猾的年长者这才惊觉到孩子的身形已经高过自己，他握着的手腕也是结实的肌肉——相信这些年茂夫也没有放弃肉改。

【新隆，为什么要逃？】沙哑的声线充斥着数年来堆积的心酸。

杂物间的物品纷纷漂浮起来，还伴随着轻微的震动。

门板外能听到不少人惊呼【地震了】。

多年前那场记者会的画面一一浮现心头，也是在那时灵幻才真正明白龙套对自己有多重要。

该死，龙套直呼自己的名字，让灵幻新隆的心脏快要蹦出喉咙，耳根仿佛火烧。

他也没忘记龙套对自己告白那天，自己也是同样的心情——是开心、是喜悦、是想以相同心意回应的渴望。

可是身为成年人，他应该替孩子多做考量：人言可畏，一旦传出禁忌的师徒恋，他这个原本就是欺诈师的人，指不定会被说成是爱情的骗子……龙套应该拥有更美好的未来，不该被这些流言蜚语所牵绊。

其实灵幻可以编织出许多敷衍茂夫的谎言，但唯独对这份心意，他不想说谎，所以选择了逃离。

他也不好过啊，明明活了三十年才对人动了恋爱的念头，却非得亲手扼杀这段感情。

那种抓心挠肝的痛苦难以言喻。

有多少个夜晚，他必须去酒吧用一杯柠檬沙瓦才能让自己振作起来，却在今天看见龙套一眼，几年来辛苦建立的心理城墙就瞬间瓦解。

灵幻心头震惊，但面上不能表现出来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过去的关系，只得假装不认识。

然而，他心中仍有那么一丝难以否认的欣喜。

这欣喜却在听闻下属间流传着影山是浅桐美乃莉男友的小道消息后，瞬间碎裂。

原来龙套是因为一个女孩才出现在这里，根本与我无关，他不是来找我的！

对，这不就是我一直以来希望看到的【圆满】结局吗？

那为什么却感到一阵鼻酸？

──灵幻新隆，把他当成陌生人吧……

然而，当看到一群人围着茂夫状似霸凌时，灵幻又不能吞忍【敢在我眼皮下欺负我的弟子】这股火气，于是便出面了……至于后来发展到这局面，多半只能怪自己。

──啊，龙套啊，师匠也是想你想得不得了呀。

茂夫的气势虽然强硬，但那湿瀌瀌的双眼却毫不掩饰内心的不平与委屈。

灵幻意识到自己不该再嘲讽龙套，升起的柔情促使他改变了态度，改为与他十指交扣，再用一个轻吻安慰他受伤的心灵，用舌头掩盖住青年喉间那压抑的呜咽声。

影山茂夫像在大海中漂浮的落水者抓住了救命的浮木般，紧紧搂住灵幻新隆，狂热地回吻着他。

吻停住后，他们依旧紧紧抱着对方，听着彼此胸口的心跳。

灵幻抚摸着青年的后背，嗅着专属于龙套的微微牛奶香。

过了一会儿，才发现刚才飘浮在空中的杂物都落下了，震动也随之停止。

这一切，与数年前的那场风暴有着相似的奇妙感。

那么接下来，是不是该坦白那个不诚实的自己了呢……

──啊，真是难以启齿呀！

影山茂夫终究是先开口了。【新隆，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，是吧？】

【啊，别叫名字啊，难为情死了。】

【那……师匠，你也喜欢我是吧？恋爱的那种。】

【是啦、是啦。】他觉得亲都亲了，否认也没有用。

【我就知道！】茂夫紧紧搂着灵幻，仿佛想把他揉进骨子里。【新隆……不，师匠，不准再逃了。】

【轻点，笨蛋弟子，想谋害亲夫……师吗？】

茂夫终于放松了一些。【那现在，要怎么办呢？】

【嗯～～】灵幻新隆皱皱鼻子思索了一番。【要吃拉面吗？】

【要！】

呵，灵幻新隆想：我家的弟子过了这么多年，还是一样这么好打发啊……

FIN&NOTE影山茂夫表情人畜无害，其实在心里腹腓：新隆，今天晚上有你瞧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