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微光与暖流(1 / 1)
十一月的最后一天,我的人生被一场盛大的、公开的凌辱彻底焚毁。
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片灰烬里,变成一个只剩下呼吸本能的空洞躯壳。
但在那个阴冷的午后,李馨乐那通带着哭腔的、充满绝望的电话,像一根从无尽深渊顶端垂下的、微弱却坚韧的蛛丝,缠住了我下坠的灵魂。
那一刻,我体内有什么东西被重新点燃了。
不是爱情,不是欲望,而是一种更原始、更本能的东西——被需要的责任感。
“馨乐,你别怕。”我对着电话,用尽全身剩下的所有力气,一字一句地说,“你现在在哪里?告诉我地址。
我马上过去接你。
我们现在就去医院。”
这句话,与其说是对她的承诺,不如说是我对自己下的命令。
陈杰,你不能倒下。
你至少,还能做点什么。
我从床上弹起来,腹部被威廉殴打的钝痛还在,但已经被一种更尖锐的紧迫感所覆盖。
我冲进浴室,用冷水胡乱地抹了一把脸,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布满血丝、脸色死灰的男人,我对自己说:你不是废物。
永久地址yaolu8.com我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。
那辆我按揭买的国产车,见证了我跟踪的猥琐和被抛弃的狼狈,但此刻,它是我唯一的武器。
我发动汽车,引擎的轰鸣声驱散了出租屋里死一样的寂静。
我没有多想“公车私用”的后果,我只知道,我必须快,再快一点。
十二月的G市,天空阴沉得像是被人用脏抹布擦过,灰蒙蒙的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我一路狂奔,开到了G大C栋宿舍楼下。
李馨乐就站在楼门口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下。
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灰色卫衣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
她没有打伞,冰冷的雨丝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,也模糊了她那副黑框眼镜的镜片。
她像一座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岛,茫然,无助,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。
看到我,她仿佛才从噩梦中惊醒,快步向我跑来。
“陈杰……”她一开口,声音就哽咽了,镜片后的那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。
“别说话,先上车。”我打开副驾驶的车门,将她推进车里,然后把暖气开到最大。
她浑身冰冷,像一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冰。
“去哪里?”我发动汽车,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沙哑。
“隆……隆县人民医院。”她颤抖着报出地址。
隆县是G市下辖的一个县,距离市区有两个多′小时的车程。
我没有丝毫犹豫,一脚油门,车子便汇入了湿冷的晚高峰车流。
车厢里,最初是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只有雨刷器在单调地刮着挡风玻璃,以及李馨乐压抑不住的、细碎的抽泣声。
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,任何语言在亲人病危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更多精彩小说地址yaolu8.com我能做的,只是把车开得又快又稳,默默地从储物格里拿出一包纸巾,递到她手上。
她接过纸巾,低着头,小声地说了句“谢谢。”
也许是车里的暖气让她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,也许是我的沉默让她有了一丝安全感。
在上了高速公路之后,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事情的经过。
“我爸爸……是市规划局的。上个月,突然就被……带走了,说是涉及一个旧城改造的项目。然后,我们家就被查封了,银行卡也冻结了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,但每一个字都透着刺骨的寒意,“我妈妈受不了这个打击,就回了隆县老家,住在我舅舅家……我本来想等期末考完就回去看她的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,深吸一口气,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继续说下去。
“她有……系统性红斑狼疮。很多年了,一直靠药物控制得很好。但是这次……我爸爸的事对她打击太大了。今天下午,她突然就在舅舅家晕倒了,送去医院,医生说……说是急性发作,内脏器官都在出现衰竭迹象……情况很危险……”
说到这里,她再也控制不住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,砸在她紧紧攥着的手背上。
我静静地听着,心里五味杂陈。
就在几个小时前,我还沉浸在自己被戴绿帽、被当众羞辱的痛苦里,觉得天塌下来了。
可现在,听到李馨乐的遭遇,我才发现,我的那点破事,在真正的家庭倾覆、生离死别面前,是多么的渺小。
我的痛苦,是尊严的粉碎;而她的痛苦,是整个世界的崩塌。
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同情心,压过了我内心那点自怨自艾的蛆虫。
“别怕,”我腾出一只手,笨拙地在她颤抖的肩膀上拍了拍,“有我在,我们一起想办法。一定会没事的。”
我的声音不大,但异常坚定。
李馨乐抬起头,透过被泪水模糊的镜片看着我,眼神里除了绝望,似乎多了一丝微弱的、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依赖。
她没有再说话,只是默默地把头靠在车窗上,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、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夜景。
两个半小时后,我们终于赶到了隆县人民医院。
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和焦虑混合的气味。
我们一路小跑,找到了急诊抢救室。
李馨乐的舅舅和舅妈,一对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夫妇,正焦急地守在门口。
看到李馨乐,舅妈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。
“馨乐,你可算来了!你妈她……”
没等舅妈说完,抢救室的门开了,一个疲惫的医生走了出来。
“谁是病人家属?”
“医生,我们是!我妈怎么样了?”李馨乐冲了过去,死死地抓住医生的白大褂。
医生皱了皱眉,摘下口罩,神色凝重地说:“病人的情况很不好,是典型的狼疮性肾炎和心肌损害,急性发作,多个脏器功能在快速衰竭。我们已经用了常规的抢救措施,但效果不理想。现在必须立刻进行大剂量的激素冲击疗法,需要用到一种叫『甲泼尼龙』的进口药。但是……我们医院这种药刚好用完了,库存要下周才能补上。市里的大医院应该有,但现在调配过来,时间上……”
医生的话像一盆冰水,兜头浇在了李馨乐的身上。
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,身体晃了晃,几乎就要瘫倒在地。
“没……没有药了?”她的声音都在发抖,“那怎么办?医生,求求你,救救我妈妈,求求你……”
“我们也没办法啊,小姑娘,这药不是我们想有就有的。”医生无奈地摊了摊手。
李馨乐的舅舅舅妈也急得团团转,一个劲地搓着手,却想不出任何办法。
绝望。
纯粹的、看得见摸得着的绝望,像浓雾一样笼罩了整个走廊。
就在李馨乐即将崩溃的瞬间,我突然想起了什么。
我的大伯,是我爸的亲哥哥,他是G市第一附属医院心外科的主任。
虽然专业不对口,但在医院系统里,他的人脉和资源远非我们这些普通人可比。
我立刻把李馨乐拉到一边,扶住她冰冷的肩膀,直视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:“馨乐,你听我说,别慌!我有办法!我大伯是市一院的主任,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!”
我的话像一道光,瞬间照亮了她死灰色的眼睛。
我立刻拨通了大伯的电话。
电话接通后,我用最快的语速,把病人的情况、需要的药品,以及我们所在的地点,清晰地汇报了一遍。
大伯在那头沉默了几秒,然后果断地说道:“小杰,你别急。甲泼尼龙我们科室就有备用。你现在听我说,隆县离市区太远,等药送过去来不及。你立刻开车回市一院,我让值班护士准备好药,你直接来我办公室取。这边我也会给隆县医院ICU的主任打个电话,让他们做好接收病人后续治疗的准备。快去快回,救人如救火!”
挂掉电话,我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。
“有救了!”我对李馨乐说,“药在市一院,我现在就开车回去拿!你在这里守着阿姨,别乱跑,等我回来!”
“我……我跟你一起去!”李馨乐下意识地抓住了我的胳膊。
“不行!”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,“你妈妈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。你在这里,她醒过来第一个就能看到你。听话,在这里等我!”
我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李馨乐愣住了,她看着我,眼神复杂。
或许是从未见过我如此强势果断的一面,她最终松开了手,重重地点了点头,眼里的泪水再次涌出,但这一次,是带着希望的泪水。
“陈杰……你……路上小心。”我没有再多说,转身就向医院外冲去。
那是我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。
我感觉自己不像是在为一个同学帮忙,而是在为我的亲人、我的女人,去搏一个未来。
那种燃烧生命的感觉,让我在屈辱中死去的自我,仿佛有了一丝复苏的迹象。
来回四个小时的车程,我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。
我闯了无数个红灯,超了无数辆车。
当我把那几盒印着外文的救命药,交到隆县医院医生手上时,我的腿都在发软。
医生看到药,又接到了我大伯的电话,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。
他立刻安排了用药和转入ICU的事宜。
当李馨乐的母亲被推进ICU,各项生命体征在激素的作用下,开始奇迹般地趋于稳定时,已经是凌晨四点。
我和李馨乐并排坐在ICU外面冰冷的铁椅子上,两个人都已经筋疲力尽。
她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垮了下来,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,肩膀剧烈地耸动着,压抑了整晚的恐惧、担忧和后怕,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声的泪水,彻底决堤。
我静静地坐在她身边。
走廊的灯光惨白而清冷,照着我们两个疲惫的影子。
收藏永久地址yaolu8.com我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,混合着医院的消毒水味道,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良久,她才抬起头,那张清秀的脸上挂满了泪痕。
她摘下眼镜,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。
最新地址yaolu8.com没有了镜片的遮挡,她那双大眼睛显得更加清澈,也更加脆弱,像一汪被暴雨侵袭过的、惊魂未定的湖水。
“陈杰……”她看着我,声音沙哑,“谢谢你。今天……如果不是你,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……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。”
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,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。
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,伸出手,轻轻地把她揽进了我的怀里。
她的身体一僵,但没有反抗,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,把脸埋在了我的胸口,放声大哭起来。
那哭声,充满了后怕和感激,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。
我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,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和泪水的温热。
我的胸口被她的眼泪浸湿了一大片,但我却感觉到了一股暖流,从那片湿润处,缓缓地流遍我的四肢百骸。
这具被刘佩依和威廉践踏得一文不值的身体,在这一刻,成为了另一个灵魂的庇D护D所。
这种被全然信任和依赖的感觉,比任何性爱带来的高潮,都更能抚慰我那颗千疮百孔的心。
“别哭,”我低声在她耳边说,“都过去了。以后,你不用一个人扛着,有我呢。”
她哭得更凶了,仿佛要把这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。
哭了很久很久,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抽噎。
她才从我怀里抬起头,一双眼睛又红又肿,像两颗熟透的桃子。
“陈杰,”她看着我,目光里带着一种让我心悸的认真,“你刚刚说的话……是真的吗?”
“什么话?”
“你说……以后有你。”
我看着她,看着她那张没有了眼镜遮挡的、无比真诚又脆弱的脸,郑重地点了点头:“是真的。馨乐,让我……让我照顾你吧。让我做你的男朋友,好吗?”
说出这句话,我感觉自己像是完成了一场救赎。
我不是在索取,而是在给予。
我不是在占有,而是在承担。
李馨乐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,但这一次,她的嘴角却绽放出了一抹无比灿烂的、劫后余生的微笑。
她没有说话,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然后,她踮起脚尖,主动地、轻轻地,吻住了我的嘴唇。
那是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吻。
带着泪水的咸涩,带着冬夜的清冷,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、微甜的暖意。
它不像我和刘佩依之间那充满欲望和算计的纠缠,也不像威廉他们那充满掠夺和羞辱的暴行。
这个吻,纯粹,干净,像十二月清晨的第一缕阳光,瞬间驱散了我心中积郁了数月的阴霾。
在那一刻,我知道,我活过来了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们就在隆县和G市之间来回奔波。
我白天上班,晚上就开车去隆县的医院陪她。
我们像一对真正的情侣,他给她买热乎乎的饭菜,在医院的长廊里并肩坐着,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。
她会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,沉沉地睡去。
我会脱下自己的外套,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。
有声小说地址www.uxxtv.com在这些相处的点滴中,我得知了更多关于她的事,也得知了关于刘佩依的结局。
AV视频地址www.uxxtv.com那是一个晚上,我给她带去了她最爱吃的草莓蛋糕。
她小口小口地吃着,脸上难得有了一丝血色。
“这几天宿舍好安静啊。”她突然说。
“怎么了?”我问道。
“大概半个月前,佩依就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。”李馨乐的声音很平静,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,“她跟我说,她要搬去留学生宿舍,和威廉他们一起住。”
我的心,还是不可避免地刺痛了一下,但那痛感,已经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,遥远而不真切。
李馨乐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和同情。
“她说……她说她找到了真正的快乐。她说她受够了平淡无味的生活,她想要刺激,想要放纵。她说……威廉能给她想要的一切。”
她顿了顿,叹了口气:“其实,我早就看出来了。她每次从外面回来,眼神都不一样了。那种光,不是一个普通女学生该有的。那是一种……被欲望填满,又永远填不满的空洞。我劝过她,但没用。她说我不懂,说我这种循规蹈矩的人,一辈子都体会不到那种飞上云端的感觉。或许吧。”
听着李馨乐的话,我脑海里浮现出刘佩依戴着红色项圈,跪在地上的画面。
所谓的“飞上云端”,原来就是彻底抛弃尊严,沦为欲望的奴隶。
“陈杰,”李馨乐放下蛋糕,认真地看着我,“你……还恨她吗?”
我沉默了良久,摇了摇头,又点了点头。
“恨过。”我说,“恨不得杀了她,也杀了那几个黑鬼。但现在……不了。”
我握住李馨乐的手,她的手很凉,我用自己的掌心温暖着它。
“我现在只觉得她可怜。”我看着她的眼睛,无比真诚地说,“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天堂,其实是主动跳进了地狱。而我,曾经也以为自己掉进了地狱。但现在,我才发现……”
我把她的手放到我的胸口。
“你才是把我从地狱里拉出来的那个人。馨乐,谢谢你。”
李馨乐的眼睛湿润了,她反手握紧我的手,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一月份,期末考试结束,寒假开始了。
李馨乐母亲的病情已经完全稳定,转入了普通病房。
我们一起把阿姨从隆县接到了G市第一附属医院,住进了我大伯安排的干部病房,进行后续的康复治疗。
新年的钟声敲响时,我们俩正站在医院的天台上。
G市的夜空被绚烂的烟火点亮,映照着她清秀的侧脸。
“新年快乐,陈杰。”她转过头,对我笑着说。
“新年快乐,馨乐。”
我看着她,看着她镜片后那双明亮、温暖、盛满了我的倒影的眼睛,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满足。
刘佩依的背叛,曾像一场严冬的风雪,将我的世界彻底冰封。
但李馨乐的出现,却像一缕穿透风雪的微光,一泓融化坚冰的暖流。
她让我明白,爱不是占有和征服,而是守护与承担。
我失去了一个名义上的妻子,却收获了一个真正愿意与我共担风雨的伴侣。
我低头,再次吻住了她。
在漫天烟火之下,我知道,属于我的那个寒冷的、屈辱的冬天,终于过去了。
而我和李馨乐的春天,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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