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(1 / 1)
九月份的天汉省省会都市,这座都市临近大海,天空万里无云,阳光猛烈地照着警察局会议大厅。
我的名字叫做李如彬,今年三十三岁,警察局里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民警,今天是因为沾了我的刑警妻子夏筱月的光,得以坐在这表彰刑警队有功人员的会场后排。
台上,局领导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带着点杂音回荡。
颁奖按功绩大小进行,先上台的是几个队员,清一色的藏蓝色常服,脸上都戴着统一的蓝色口罩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眼睛。
他们用代号接受嘉奖:“夜鹰”、“山猫”、“猎犬”……每一个代号报出,都伴随着一阵掌声。
我坐在下面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。
这种场合,我便只是个旁观者。
能力中庸,说的就是我这种人,破大案要案轮不上,平日混混日子,处理的不是邻里纠纷就是小偷小摸。
好在,我还有个值得骄傲的妻子。
“下面,请功绩最突出的同志,‘白鸽’,上台!”局长的声音提高了些,带着明显的赞赏。
我的心也跟着提了一下。
视线尽头,一个身影利落地起身,迈步上台。
即使穿着的常服,也掩不住她挺拔修长的身姿,她步伐稳健,眉眼盈盈如画。
那便是夏筱月,我的妻子。
口罩遮住了她靓丽的容貌,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此刻在会议厅灯光下更显光彩照人。
她接过局长递来的奖状和盒子——里面是代表副队长职级的肩章。
“白鸽同志,在这次系列案件中,凭借过人的观察力和逻辑推理能力,为案件侦破提供了关键方向,功不可没…”
局长的褒奖词我都快能背下来,每次她立功,总少不了这些陈词滥调。
我看着台上的她,微微仰头接受荣誉,心里是高兴,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涩。
我和妻子是警校同学,青梅竹马,一起读的功课。
进入警局供职后,她虽然是个女子,却敢打敢拼,不畏艰辛,甘冒风险,几年下来,已经成为了刑警队的尖刀。
而我,还在基层摸爬滚打。
差距越拉越大,有时连吹牛打屁的哥们儿都会半开玩笑地说,“如彬,你小子真是好福气,娶了个这么能干的老婆。”
轮到妻子夏筱月发表获奖感言,夏筱月的声音透过口罩,略有些沉闷,但依然清晰,她说,“感谢各位领导的信任,感谢队长的指导,也感谢我的家人,尤其是我的丈夫,对我工作的全身心理解和支持。”她说到这里时,目光扫过后排,在我身上停留。
她没有提我的名字,这是规定,也是保护。
我心里那点酸涩瞬间被一股暖流冲散。
筱月就是这样,在外雷厉风行,在家却总是细心维护着我那点可怜的自尊。
她说,她选择我,就是因为我老实可靠,相处起来轻松舒适。
或许吧,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,我这点“平庸”,反而成了她难得的港湾。
表彰大会结束,人群熙攘着往外走。
我等在门口,看到筱月被几个队员围着说话,她微微点头,眼神沉稳。
等人散得差不多了,她才快步走到我身边,很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。
“等久了吧?”她摘掉口罩,露出那张明艳的脸蛋,额角有细密的汗珠。秋老虎的余威还在,礼堂里人多,确实闷热。
“没,刚出来。”我笑笑,抽出胳膊,用袖子帮她擦了擦汗,“咱副队长今天可是风光无限啊。”
“少来打趣我。”她嗔怪地拍了下我的手臂,力道不重,带着亲昵,“走,食堂吃饭去,饿坏了。”
局里的食堂永远是那股大锅菜的味道。
我们打了饭,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。
筱月把她餐盘里的红烧肉夹了好几块到我碗里:“你多吃点,最近好像又瘦了。”
“哪有。”我嘴上否认,心里却受用。
她知道我酒量差,酒品更差,在外从不让我多喝,在家却总变着法给我做好吃的,说我体格不能垮。
我们边吃边聊,说的多是局里的琐事,家长里短。
永久地址yaolu8.com她跟我抱怨案卷太多,看得眼睛疼;我说今天调解俩大爷吵架,为个破花盆差点动手。
气氛轻松融洽,就像往常一样普通的午休。
她偶尔会因为想到案子而走神,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,那专注的神情格外迷人。
我看着她,心里满是骄傲,但也有几分跟不上她脚步的愧疚。
作为丈夫,我能给她的远远不够多。
饭还没吃完,筱月的寻呼机就响了。她看了一眼,神色立刻严肃起来:“队里通知,有紧急行动。”
下午的临时通告来得突然,是一次清理地下赌场的行动。
刑警队王队长点名由刚升职的副队长夏筱月带队。
这次联合行动,我们派出也要出人配合。
一行人到军械处登记,领取装备。
当我拿到配发的九二式手枪和沉甸甸的、装满标准子弹的弹夹时,心里咯噔一下。
不是常规的橡皮子弹或空包弹,而是实打实的九毫米弹。
“老张,搞错了吧?清理个赌场而已,用得上真家伙?”我低声问旁边刑警队的老队员。
老张熟练地检查着枪械,头也没抬,说,“上面怎么吩咐就怎么领,哪那么多废话。”
我心里嘀咕,但没再多问。
集合上车后,我特意挤到筱月身边。
更多精彩小说地址yaolu8.com行动用的是一辆金杯面包车,车厢里弥漫着汗味和烟味。
筱月正拿着对讲机和前面车里的行动人员通话,话语简练。
等她放下对讲,我凑近她,压低声音,“筱月,领实弹是怎么回事?不就是个地下赌场吗?”
筱月侧过脸,车窗外的光影在她脸上明灭。
她本不用透露行动的细节给我听,但还是压低声音,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,“这次的目标不简单。市郊那个赌场,表面上是小档口,其实是‘蛇鱿萨’的地盘。”
“蛇鱿萨?”这名字我听过,是本省近年来崛起最快、也最神秘的黑恶势力,传闻无恶不作,但警方一直没抓到实质把柄。
“嗯。”筱月眼神锐利,“他们很狡猾,核心成员从不露面,平时只通过中间人控制一些底层产业。这个赌场,我们盯了很久了,最近收到风声,他们好像收缩了势力,只保留了几个重要档口。这次行动,明面上是清理赌博,暗地里是想看看能不能摸到点‘蛇鱿萨’的边儿。所以,都警惕点,带实弹是以防万一。”
我恍然,心里却更沉了。涉及到“蛇鱿萨”,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。
但行动比预想的顺利得多。市郊那个藏匿在废弃厂房隔间里的所谓“高级”赌场,其实简陋得很。烟雾缭绕,嘈杂喧哗。
破旧的绿色绒布赌台,扑克牌、骰子散落一地。
参与赌博的,有穿着汗衫短裤、趿拉着塑料拖鞋的邋遢大叔,也有几个虽然穿着西装但领带歪斜、满眼血丝的白领上班族。
我们冲进去时,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,赌客和庄家乱作一团,很快就被我们控制住。
筱月指挥若定,队员们分工明确,抓人、取证、清点赌资。我负责筱月给我安排的警戒外围的轻松工作。
等地下赌场档口刚开始遭遇抓捕的混乱后,赌客和庄家被我的同僚们一一分开抓捕。
我这里也没什么好做的,眼神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和一个个垂头丧气被铐起来的人。但是,我的目光被吸住在最里面那张百家乐赌台后面。
一个身材高大壮实、微微秃顶、胡子拉碴的男人,正被两个我得两个同僚反剪双手,他嘴里还叼着半截香烟,脸上是混不吝的丧气表情。
尽管多年未见,尽管他形象邋遢,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——那是我的父亲,李兼强。
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。
初中时,父母分居,父亲几乎从我的生活里消失,我只从母亲嘴里听说他靠开三轮摩托车送货维生,也会按时寄来不多的生活费。
直到不久之前母亲病逝,他也没怎么露面。
我结婚时,他倒是来了,但连喜酒都没留下来喝,塞给我一个厚厚的红包,拍着我的肩膀说“小子有出息,娶了个好媳妇”,就说有急事,匆匆走了。
几年过去,我万万没想到,会在这里,以这种方式重逢。他竟然是这个地下赌场的档主,负责人?
父亲似乎没立刻认出穿着警服、戴着警帽的我。
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,反而在夏筱月身上停顿了一下。
即使筱月也戴着口罩和执行任务时的帽子,但他似乎凭借那熟悉的身形轮廓认出了她。
他嘴角扯动了一下,似笑非笑,然后把烟头吐在地上,用脚碾灭。
筱月也看到了我的父亲,筱月观察记忆力极强,虽然只是在结婚宴会上的一面之缘,但她也认出来了我的父亲,动作明显顿了一下。
很快筱月恢复了作为警官的冷静。
她示意队员给我父亲戴上手铐。
整个过程,父亲没有反抗,也没有看我,只是用一种略带嘲讽的眼神看着给他上手铐的年轻警察。
押着几名赌场档口的主要负责人回到局里时,气氛凝重。
因为嫌疑人是我的直系亲属,我必须回避审讯。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,我听得到隔壁审讯室里传来对话声。
同僚们的问话,父亲大多用“不知道”、“不清楚”敷衍。
当问到是否和“蛇鱿萨”有关时,我透过门上的小窗,看到父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但立刻又恢复了那种油滑的神态,嚷嚷着说,“什么蛇啊鱿鱼的,我就一看场子的,按规矩罚我款就是了,别说这些没用的。”
刑警队长王队是一个面色黝黑、精明干练地的猛将,他观察完审讯室的初步审问,走到我面前,问,“如彬,你父亲的事,你知情吗?”
我老实回答,“队长,我真不知道。我跟我的父亲李兼强很多年没联系了。”
收藏永久地址yaolu8.com队长没说话,目光转向跟出来的夏筱月。筱月对他微微点头。队长拍了拍我的肩膀,转身走了。
筱月走到我身边,再次压低声音跟我说,“如彬,爸的反应不对劲。提到‘蛇鱿萨’时,他应该知道些什么。这是个侦查的突破口,很难得。”
我心里乱成一团麻,既有对父亲涉案的震惊和羞愧,又有对眼下局面的无措。
“我和队长商量了一下,”筱月继续说,语气带着强硬的气势,“硬审估计也问不出什么,浪费时间和口舌。我们打算把他放了。”
“放了?”我愕然抬头。
“对。理由是你以警察与儿子的身份,暂时保释他出去。然后,”筱月看着我,眼神锐利,“由我亲自暗中跟踪他,看看他出去后会和什么人联系。这是目前唯一能摸到‘蛇鱿萨’线索的办法。”
我张了张嘴,想反对。
这太危险了!
让筱月去跟踪一个可能和黑恶势力有牵扯的人,还是我的父亲?
最新地址yaolu8.com可话到嘴边,又咽了回去。
我知道筱月是对的。
揪出“蛇鱿萨”,不仅是为了破案,从长远看,也是把父亲从那个泥潭里拉出来的唯一机会。
而且,我了解筱月,她决定的事情,尤其涉及到案子,几乎是不会退让的。
我看着筱月坚定清澈的眼睛,最终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,说,“你要小心。”
手续办得很快。我走进滞留室,给父亲解手铐的时候,手有些抖。父亲这时已经认出来我了。
他活动着手腕,眼神嘲弄地看着我,说,“行啊,小子,在局子里混得不错嘛,都能把你老子捞出去了。”
我脸上发烫,不敢看他的眼睛,低声问,“爸,你现在住哪儿?要是…要是一个人,要不…先回我那儿住段时间?我刚在市区三环买了房子…”我的话吞吞吐吐,连我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。
父亲果然嗤笑一声,说,“得了吧,你小子,打小就不会撒谎。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。突然这么孝顺,请我回家住?别演父子情深的戏码了,我与你虽然是父子,但是感情不深。”
说罢他凑近我,压低了声音又说了一句,“小子,我告诉你,有阳光照着的地方,就有影子。‘蛇鱿萨’的水深得很,不是你这种小警察能掺和的,别想着靠这个立功往上爬,小心把自己搭进去,好好跟你的漂亮媳妇过日子比什么都强。”说完,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,转身就要走。
“爸!”我下意识叫住他,却不知该说什么。
有声小说地址www.uxxtv.com就在这时,一个清脆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,“李叔,留步。”
是我的妻子夏筱月。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,站到我身边,目光平静地看着我父亲。
父亲停下脚步,转过身,挑起眉看着筱月,“哟,副队长有何指教?”
夏筱月不卑不亢的说,“李叔,您刚才说的话,有一定道理。有光就有影。但正因为有影子试图遮蔽阳光,我们警察才更要尽力把光照进去。‘蛇鱿萨’是不是水深,我们警察清楚。他们放高利贷、设赌局、暴力追债,更别说他们的其他害人买卖了,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?这些,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?”
父亲眼神闪烁,没有接话。
夏筱月继续说,“我们请您协助调查,不是为了让如彬立功,而是为了铲除这颗毒瘤,还这座城市一个安宁。同时,也是给您一个机会,一个摆脱他们、走回正路的机会。”她顿了顿,语气放缓,但依旧坚定,“只要您愿意提供线索,配合我们调查,局里可以申请线人奖励,并且绝对保密您的身份,确保您的安全。”
李兼强盯着夏筱月,半晌,忽然笑了,带着点无奈,说,“丫头,你这张嘴比你这闷葫芦老公强多了。”他叹了口气,左右看看,压低声音,“我说了,我就是个小虾米,知道的不多。他们做事小心得很,跟我接头的人,每次都换地方,神神秘秘的。”
“最近一次接头在哪?”筱月紧追不舍。
“就上次那档口被端前几天,”父亲回忆着,“在城西那边,好像是在第七中学附近的一个报亭。那次我留了个心眼,完事后偷偷跟了那接头人一段,看他鬼鬼祟祟的,最后进了七中的校门。”
“第七中学?”筱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“您确定?”
“大概齐吧,隔着条马路,看得不是很真,但肯定是进了学校那个方向。”父亲含糊道,“我知道的就这么多。你们要查,就从那儿碰碰运气吧。不过我可说好了,真有什么奖金,得兑现!还有,安全第一,我可不想哪天被人装麻袋扔河里!”
得到这个意外线索,筱月精神大振。
她立刻向队长汇报。
由于线索直接关联我的父亲李兼强,我被特许参加了一次小范围的案情分析会。
会上,筱月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:由她化装卧底,利用父亲刚被释放、可能需要人手重整旗鼓的时机,以父亲新招的“手下”身份,尝试打入那个赌档,进而接触“蛇鱿萨”的人。
我坐在角落,心跳如鼓。
这太冒险了!
那是个黑帮,不是过家家!
我想开口阻止,但看到筱月脸上那种发现猎物的兴奋和决心,看到队长和其他几位骨干沉思后缓缓点头的神情,我的话堵在了喉咙口。
我是她的丈夫,在这种时候,不支持她,难道要拖她后腿吗?
我最终什么也没说,只是放在桌下的手。
会议通过了筱月的计划。队里的资料员连夜为她打造了全新的、经得起查验的虚假身份,她在刑警队里的状态也转成了离职。
接下来的几天,筱月开始密集准备。
我配合她,帮她熟悉新的身份背景、可能遇到的暗语、赌场规矩。
她练习改变走路的姿态、说话的语气,甚至眼神都变得有些泼辣和市井。
晚上回到家,那种紧绷的气氛更加明显。
临出发前夜,我洗漱完了之后躺在床上,筱月也刚刚洗完澡,穿着丝质睡衣,散发着沐浴清香,她主动靠过来,手臂环住我的腰,脸颊贴在我胸口。
我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微微加快的心跳。
她知道我担心,也在用这种方式安慰我。
“如彬……”她轻声唤我,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柔软。
我嗯了一声,低头吻她的额头,然后是眼睛、脸颊,最后落到彼此的嘴唇上。
这是一个带着咸涩味道的吻,有担忧,有不舍,也有一种想要证明什么的迫切。
我的动作有些笨拙和急躁,筱月回应着,引导着,试图让节奏慢下来。
可是,越是紧张,越是力不从心。尽管筱月极力配合,轻声鼓励,我还是在中途溃不成军,床事上一直没能和谐是我的心病。
房间里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呼吸声,以及一种无声的尴尬。
我颓然躺倒,用手臂遮住眼睛,不敢看她。“对不起…”我声音干涩的说。
筱月静静地躺了一会儿,然后侧过身,轻轻拿开我的手臂,看着我。她的眼神很温柔,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或失望。她伸手抚摸我的脸颊,说
“别这么说,“你已经很好了。真的。”她靠过来,在我唇上印下一个安抚的吻,“睡吧,明天还要早起。”
她依偎在我怀里,像往常一样。
但我能感觉到,我们谁都没有睡着。
黑暗中,我睁着眼,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,心里充满了对自己的鄙夷和对她安危的怅然。
一个星期后,局里的人事档案里,夏筱月这个名字悄然“消失”。
她换上了一身在这个年代前卫的打扮:紧身的黑色吊带衫,外套一件短款皮质夹克,低腰牛仔裤上挂着闪闪发亮的金属链子,脚上一双厚底松糕鞋。
脸上化着浓妆,眼线挑得飞起,嘴唇涂成暗红色,头发也特意烫得蓬松微卷,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在社会上混迹的、带着几分泼辣和风尘气的“太妹”。
但那双眼睛,一旦认真起来,依旧藏不住那股子锐利和聪慧。
父亲李兼强那边,由于上次抓捕时警方的“疏忽”(自然是刻意警局安排),让这个档口的资金没有被警方没收,故意去凸显了他的“人脉”和“能耐”,“蛇鱿萨”的接头人很快又联系了他,给了他一个新的、更隐蔽也更高级的场子给他看管——位于市三环一家名为“铂宫”的高级酒店内。
筱月通过秘密渠道传回信息:新档口在铂宫酒店。
因为行动涉及我的父亲和妻子,在我的反复恳求下,刑警队长终于破例,允许我有限度地参与,但严格规定,卧底行动仅限他、我和筱月单线联系,队里其他人都不被允许参与此次任务,这也是为了最大限度保护筱月的身份安全。
等待的日子格外煎熬。
筱月每隔几天会设法传递一次信息,内容简短,无非是“安全”、“正常”、“暂无进展”。
每一个词都让我心跳加速,又稍稍安心。
我每天照常上班,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警情,但心却早已飞到了那个传闻中奢华无比的“铂宫”酒店。
又过了几天,我正在值班室整理卷宗,刑警队长推门进来,对我使了个眼色。我跟着他走到走廊尽头。
他递给我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,压低了声音,“如彬,有个任务给你。你去一趟‘铂宫’,三楼,按规矩进赌场。把这些钱,”他掂了掂信封,“拿去输了。记住,是输了,一定要输光。”
我接过信封,手感沉甸甸的,里面是五捆崭新的百元大钞。“队长,这是?”
“别问那么多,照做就是。这些钱有特殊记号。”队长目光深沉,“去感受一下环境,看看筱月和你父亲的情况。但记住,你是生面孔,输了就走,别节外生枝。尤其不能和筱月有私底下的沟通,这是为了任务,也是为了筱月的安全,明白吗?”
“明白!”我握紧了信封,手心有些出汗。终于能做点什么了,哪怕只是去输钱。
站在“铂宫”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里,我确实有些发懵。
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,巨大的水晶吊灯,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氛。
来往的男男女女,无不衣着光鲜,男人多是西装革履或名牌休闲服,女人则穿着优雅的裙装或干练的套装,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摩托罗拉V998或诺基亚8850手机谈笑风生。
这是我这个月薪千把块的小警察从未接触过的世界。
我定了定神,按照筱月情报里说的,找到三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那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马甲、打着领结的侍应生。
我走过去,低声说了句暗号:“找点乐子。”
侍应生面无表情地打量了我一下,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推开一扇伪装成墙壁的暗门。
门后是一条铺着厚地毯的走廊,光线昏暗,尽头隐约传来喧闹声。
走进真正的赌场,又是另一番天地。
虽然喧闹,但不同于市郊赌档的乌烟瘴气,这里显得“文明”许多。
空调温度适宜,空气中是雪茄和咖啡的混合香气。
赌台整洁华丽,穿着统一制服的荷官们动作娴熟。
客人们大多安静地下注,赢了不过分欣喜,输了也保持体面。
但那种一掷千金的豪奢和潜在的紧张感,却比低级赌场更令人窒息。
我走到兑换筹码的柜台。穿着马甲裙、妆容精致的女柜员微笑着问我换多少筹码。
“先换两万五。”我想起队长的吩咐,打算先换一半。
“先生,不好意思,我们这里最低兑换额度是五万元起。”女柜员笑容不变,语气却不容商量。
我心里暗骂一声,只好把信封里五万块现金全部拿出来。换来一堆沉甸甸、各种面值的彩色塑料筹码。
我在赌场里踱步,眼睛四处搜寻。
很快,我在中央一张最大的德州扑克赌台看到了父亲。
他简直像换了个人!
一身合体的深色西装,胡子刮得干干净净,头发也精心修剪过,甚至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,看起来像个斯文的商人,正熟练地发牌、收筹,气场十足。
我不敢去他那边,继续转悠。
终于,在一张21点赌台,我看到了夏筱月。
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套裙,白衬衫领口系着丝巾,头发挽成发髻,脸上化着精致的职业妆,比那天台的“太妹”装扮更显成熟美艳,气质冷峻,完全融入到这个环境中。
AV视频地址www.uxxtv.com她站在庄家的位置,手法流畅地发牌、收牌,表情冷静,偶尔对赢钱的客人报以职业性的微笑。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强压住上去相认的冲动,我走到她那桌,找了个空位坐下,把手里的筹码放在桌上。
“先生请下注。”筱月的声音平静无波,目光扫过我,没有任何异常,就像看一个普通的客人。
我不太会玩21点这种牌,硬着头皮下注。
牌发下来,我手忙脚乱,要牌、停牌毫无章法,很快就输掉了大半筹码。
我隔壁坐着一个穿着花衬衫、戴着粗金链子的胖男人,手气却好得出奇,连连赢钱。
每次筱月把筹码赔给他时,他那双肥腻的手总会“不经意”地摸一下筱月的手背,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,“美女,因为你给哥发牌哥手气才这么旺啊!今晚跟哥出去宵夜,这些筹码都给你当小费怎么样?”
甚至有一次,他赢了个大的,兴奋之下,竟然抓起筱月的手,用他那油乎乎的嘴亲了一下!
筱月依旧保持着微笑,不动声色地抽回手,没有变化,说,“先生,请下注。”
但我却看得怒火中烧!
血液直往头顶涌!
那男的还在喋喋不休地炫耀,言语更加下流。
我终于忍不住,猛地站起来,指着那胖男人,压着怒气说,“你放开她!手脚干净点!”
胖男人愣了一下,随即冷笑,上下打量我,“哪来的愣头青?输光了筹码就开始找茬?滚远点,别把晦气传给我!”他语气轻蔑至极。
我气得浑身发抖,拳头握紧,心绪快要失控。
就在这时,一个高大的阴影笼在了那个胖男人身上,我抬眼一看,正是我父亲李兼强。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,脸色阴沉。
他一把抓住胖男人的后衣领,另一只手迅捷地探进他怀里,猛地一扯,一个小巧的、类似计算机的东西被抖了出来,掉在赌台上!
“出千!”父亲冷喝一声。
胖男人脸色瞬间惨白。
父亲毫不客气,揪着他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提起来,像丢垃圾一样掼在地上。
立刻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、保镖模样的大汉上前,一人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叫喊,一人抓着他的脚,直接把他倒拖着塞进了旁边一扇隐蔽的暗门里,整个过程熟练而迅速,没有在这华奢的赌场引起什么骚乱。
父亲李兼强高声向在座的赌客致歉,说放了这么一个不知高低的出千赌徒进来,由他请客,请在座的每一位赌客喝被清酒。
我惊魂未定,松了口气,原来是出老千。
“先生,您还有筹码吗?请继续下注。”筱月的声音响起,依旧平静,但我却听出了一丝极力压抑的不悦。
她在怪我,怪我差点冲动坏事,搞不好还会暴露了她。
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,羞愧难当。
看着桌上所剩无几的筹码,我讷讷地说,“没…没有了。”然后,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赌台,不敢再回头看筱月一眼。
走出赌场,回到灯火通明的大堂,我才感觉重新喘过气来。
手心全是冷汗,那个胖男人被拖走的画面,父亲冷酷的眼神,还有筱月最后那看似平静却暗含责备的一瞥,在我脑海里反复回放。
我真不是做刑警的料,我暗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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